(四)
上山时已经是六点多了,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雨后乍晴的蓝天里有一道长长的彩虹。我们朝着彩虹一直走,周围是绿茵茵的山,山中点点白色是绵羊,红褐色和黑色是牛马,我们的脚下是蜿蜒的马道,再往下五百米处是浊黄的金沙江水。大仙和啊里山在后面走着走着便慷慨激昂的唱起了歌,把我和二叔逗得肚子都笑疼了。“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啊,往前走,莫回头,通天的大道,九千九百九。”然后就是“啊,我看见,一座座山,一座座山川。亚拉苏,那就是青藏高原。”还有什么“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呀哥哥呓哥哥。”
走了一个办小时,天将暗的时候终于看到了目的地。长胜村坐落在山腰上,周围都是葱郁的包谷地,十数栋黛瓦小屋点缀其中,红旗飘飘的那个就是纳西雅阁了。院落中央是片开阔的水泥地,周围是双层房屋。右手边金黄的包谷架后是马厩,靠门这边是厨房和主人家自己的茶桌座椅,左边的回廊里摆着给客人坐的桌椅,前面一溜盛开的海棠月季一串红和紫色的树叶花。进门一抬头便能看到远处巍峨的玉龙雪山。天已放晴,大多数山峰都能看到,有的山头是那么尖,好象站都站不稳的样子。正是雨季,山上没有雪,倒是能看到白色的山溪。
客栈主人夫妇迎出门来,他们一双俊俏的儿女也站在院子里干着活笑着。当晚我们是唯一的住客,由于大水淹路,他们已经有好几晚没有客人了。要在平时旺季里,他们露天的庭院里都是睡满的。我们享受着这难得的一片清净,与和蔼好客的主人家马上打成一片。当晚我们邀了啊里山和二叔一起吃晚饭,要了菜要了汤,还要了一斤主人自己酿造的包谷酒。一般人家用一斤粮食酿八两酒,可在纳西雅阁每斤粮食只酿四两酒。当时喝了没什么感觉,事后我才知道这酒的厉害,凌晨三点还晕晕忽忽的不敢去睡觉,第二天起来大叫,这酒的后劲真大呀~~被啊里山屡屡取笑。
当下天已黑。由于山下的洪水淹没了电线杆,山上没有电。主人李大哥点燃了汽灯,给我们放在高凳上。我们就着灯光吃饭喝酒说话,不一会儿大仙便和啊里山用云南话大声吆喝着划起了拳。难得周围没别的客人,主人家又不介意,可以好好的闹一闹。他们这一化起拳来可不得了,我和二叔可笑得半死,云南划拳听上去本就滑稽,这两位又都不是省油的灯,划拳之际还不忘斗嘴。大仙的技术比啊里山更胜一筹,可他的酒量不如啊里山。闹到最后我助阵帮着大仙喝酒,可啊里山这小子又开始作弊,每次都微微的抿上一小口,我则每次都不吝啬,好好的喝上一口(主要还是馋的缘故:),这样下来就形成了方才说过的凌晨三点大呼后劲好足的那一幕。
在此记录一下云南划拳术语:
碰着就来是
一心敬你是
哥两个好啊是
三桃园哪是
四季发财是
五梅花开是
六位高啊是
巧七妹子是
八马双啊是
酒在手呃是
满满来呀!
闹到半夜才去睡,第二天醒来一看表居然已经十点半。很不好意思的跑出去跟人问好。起得晚了,今天便去不了太远的地方。问了问路况,说是还堵着,我们商量了一下便心安理得的决定在纳西雅阁再住一晚上,第二天起程去中虎跳的中途客栈看看,第三天再折回。
(五)
那一天我们跟着啊里山和二叔到附近的仙桃林去转了转。所谓仙桃林就是仙人掌林。山上长了很多仙人掌,正值果季,有些绿绿的仙人果已经开始微微发黄,这时候就能吃了。仙人果上有很多肉眼几乎看不见的小刺,扎进手里会痒上好几天。二叔和啊里山用宽大的叶子裹着给我们摘果子,大仙拿出他的LEATHERMAN来小心翼翼的把果子刨开,再把里面多子的果实挖出来。这东西有点象石榴,味道又有点象梨子。二叔说把子都吃下去能帮助消化,我们便一个接一个的吃,吃饱了还带了一袋回客栈。
回到客栈天色还早,我们没什么别的去处,就呆在院子里喂喂小鸟,给小狗拍拍照,跟李大哥说点话,舒舒服服地坐在他二十二年前亲手打来的苏羚羊皮上看着院子背后蓝青白相间相杂的玉龙雪山。三个小时就这么晃过去,悠闲的日子好象从这里一直延伸到永远。
转眼又到了晚饭时光,我们早就跟啊里山说好了今晚再战。这小子自己曾说过他喝多了酒就会说出不应该说的话来,我们立志要听听这到底是什么话。当晚二叔下山去为我们次日去中途客栈的行程做准备,于是李大哥就被拉来做陪客。掌灯时分一到,热火朝天的划拳运动即刻开始。今天我们吸取教训,一次只斟一小口酒,但是一定要喝完。啊里山这次明显落了下风,也可能是他装醉的工夫到家,不一会儿便又开始作弊,每次留一小口,被我们发现了自然不答应。这时李大哥忙完了家务也来坐在灯光下乐呵呵的看着我们闹。我们时不时的敬他一杯,他喝起自己酿的酒来面不改色。经过昨晚的教训,今晚大家都谨慎一些了。十点刚过大仙便不胜酒力回屋自己去睡了。我接替了把啊里山这小子灌醉的光荣任务,无奈他现在执意改喝茶。这也勉强不来,在就要熄灭的汽灯光下,我和李大哥时不时的喝上一点,时不时的灌啊里山一点。啊里山开始给我们大传导游经,讲述一些自己的心得,诉说自己的弟弟怎么教也教不会。啊里山是家中长子,上有几个姐姐。他十二岁丧父,随即担负起了养家的重任,开始到处漂泊打一些小工。他说他什么都干过,但是从没干过亏心事,否则就会睡不着觉。说这话时他的眼神是清澈的,让人心里升起由衷的敬佩。
我想啊里山是真的有点醉了。将近十二点的时候他站起来去了趟厕所,然后就说去睡了。我帮着李大哥把碗筷收拾到厨房里,他就一边说着,你真高明,你朋友没有做到的事你做到咧。呵呵,只是啊里山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第二天早上我对此事闭口不提,免得又让啊里山害臊。
(六)
前天晚上我们正划拳的时候进来一对母子,两个人黑灯瞎火的自己走路摸上山来,其勇气与毅力真是让人佩服。儿子叫叶开,十二岁了,母亲名字不详。他们是浙江温州人,而啊里山从前打工的时候好象颇吃了温州商人的一些苦头,所以对他们也连带不甚感冒。小男孩叶开看到大家在划拳,甚是兴奋,大仙叫他也来,跟啊里山玩拳头剪刀布,输了的话大仙喝酒。于是叶开也跟我们闹了一阵,不过不久就被他妈妈叫去睡觉去了。
第二天早上再次见到他们,了解到他们今天也要到中虎跳去。不过那个母亲好象比较怪诞,不太愿意和我们同行。他们先走,一个小时后我们也出发,骑着骡子和马比他们走山路上坡要快得多,不一会儿我们便赶上了他们。我问叶开累不累,要不要骑马,等了半天却一点回答都没有。大仙和我面面相觑,做了个鬼脸,于是此事作罢。
从纳西雅阁到中途客栈总共要五六个小时,其中先开始上坡的那一段叫做二十八拐的路最是难走。我们的马累得呼哧带喘,我们的屁股也遭殃。爬到山顶上我们歇了一会儿,继续向前方的茶马客栈前进。下山的路很陡,骑马太危险,所以后面几个小时我们大多步行,断断续续的有时和叶开母子能碰上。那个母亲背着一个大包,里面装着他们的所有行李。小男孩只拿跟登山仗,走得自然快些,一路上大部分时间都和我们在一起,但是经常要停下来等他母亲。大仙说,能够单身带着孩子出来这样徒步旅行的女人,一定是有一些怪脾气的。这话不一定是真理,不过跟他母亲在一起我确实感到有点不舒服。她是个比较严厉的女人,对儿子管得比较严。叶开说他母亲是个教师,啊里山嘿嘿一笑说他看得出来,言下之意是说她好为人师吧。后来我们盘问叶开为什么他爸爸没有来,他说了些什么爸爸有事先回去之类的话。我们听了都没说什么,啊里山却说,你这是假话。我听了忙哈哈大笑道,咦,奇怪,你今天早上又没喝酒,怎么就说起不该说的话来了?
当我们终于来到中途客栈,得知他们要继续前进赶到中峡客栈的时候,叶开很舍不得我们,可我心里却着实松了口气。跟他们母子同行,总得提防着不冒犯到他们什么,很累。
中途客栈号称全虎跳峡最美丽的客栈,内设有“天下第一厕”,正对着玉龙雪山。那里的风景确实没话讲,我们的房间推开门就是开阔的玉龙雪山正面全景。傍晚时分我们出去看过附近的观音瀑布回来,搬了把藤椅,把脚翘在栏杆上,就这么坐在雪山前,慢慢等待晚霞满天。什么是惬意,这就是惬意。
不过美归美,在中途客栈我却从来没有过像纳西雅阁那种家的感觉。虽说冯老板也很热情好客,晚饭时候把从他姐姐家里弄来的羊肉卖了点给我们,又特意上来给我们敬了酒,可中途客栈于我始终是个客栈。也许是因为那天晚上住宿的游客较多的缘故吧,反正纳西雅阁的那种亲切在这里是找不到的。
上面说的羊肉很有讲究。据说这羊是全天然喂养的,一直在山坡上生长,没吃过一粒易于增肥的包谷。所以这羊比一般羊长得要慢,肉却极为鲜嫩。当晚老板说可以分一些当归炖羊肉给我们,晚饭时候大仙就一连问了好几次羊肉什么时候能好。上了肉之后老板来给我们敬酒,我们看着啊里山的眼神都只抿了抿便放下了。啊里山跟我们解释过,说他从不随便喝来历不明的酒,怕里面的甲醇多于酒精。他信任纳西雅哥老板李大哥的包谷酒,可这木瓜酒却不敢多喝,因它是青木瓜泡在外面买来的白酒里做的,搞不定里面有什么东西。
当晚游客众多,我们为了不吵到他人,便都聚到老板的厨房里去打扑克。说好了要拱猪,谁输了谁要用鼻子去把猪拱出来。二叔第一次玩,第一盘居然成了大赢家,以后的几盘却都输得很惨。不过最惨的还是啊里山,有一次输了之后拱猪的时候用力太大,把一堆牌都拱到地上去了。大仙又使坏说这些牌不能动,得按原样拱,这可有多难啊。不过最后还是饶了他,把地上翻了过来的牌掀起来看了,才找到猪牌。
玩牌的时候我们周围坐满了客栈里当服务员的小姑娘,一个个都好象贼溜溜的,时不时的对啊里山眇上一眼。大仙早就看出其中一个对啊里山特别有意思,就总是找机会套词,逼他招供。啊里山二十三四岁,还没媳妇。我们怀疑不是他没机会,而是他眼界太高。
是夜我们没闹太晚,二叔和啊里山都走了一天的路,第二天还要往回赶。睡下的时候我想到第二天就要和他们分离,很可能永远也不会再看到这个地方,心下凄然。虽然说,总是有可能回来,但那时都将已物是人非。
(七)
第二天我们早早起来,午后一两点钟的时候赶回纳西雅阁吃午饭。今天长廊里坐满了游客,可见去丽江的路应该已经通了。我们一进院门,李大哥大嫂就招呼着:“回来啦?”我一听这话眼泪都快下来了,心中却欢喜得不得了。与啊里山、二叔他们一道很随意的坐在厨房这边的桌子边,吃了午饭,听大仙讲了N个让人喷饭的笑话,二叔笑得连口水都止不住地流下来了。之后我们在庭院里照了像,别了大哥大嫂,又踏上归途。一路上都是绿绿的山,黄黄的江水,白色的绵羊,和蓝蓝的天。
故事的结尾应该是我们话别啊里山和二叔的时候。我们送了啊里山一把瑞士军刀,之后我也没敢多说话,喉头紧得也说不出来什么,急匆匆的跳上车便逃跑了。他们在窗边说,下次有机会来家里坐啊,我们恩恩啊啊的点头,车开走的时候我回头向他们挥手,直到看不见。
08月 17th, 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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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虹那边的纳西雅阁(下)
星期三, 08月 17th, 2005彩虹那边的纳西雅阁(上)
星期三, 08月 17th, 2005这篇日记拖拖拉拉的越写越长,每次想提笔的时候不是没电就是又有新的活动来干扰,喝酒啊,打牌啊,看景啊之类的。既然能和人玩,就不和机器玩了呗。罗罗嗦嗦的写了很多,干脆把流水帐分成几段,看起来容易一点。日期也就不管了,反正在路上的日子一天一天的都模糊成一片,最后留下的是梦一样的感觉。
(一)
在中甸呆了两天之后我们开始进军德钦,途经海拔四千三百米的白马雪山丫口。山上满是雾,路边有游牧民搭的临时小房,房外一般都有棵树,树上一般都栓着一只黑狗,旁边一个小水桶,狗就那么弓着背站在雾里。跟朋友短信告知这一美景,别人回信都说啊好美!速度爷爷回信说“按快门!”
在奔子栏我们吃了江鱼,午饭后心满意足地开着车慢慢走。在镇外有人向我们这辆车招手,大仙鬼使神差地就把车停了,一看,竟然认识,是两个在白马雪山脚下一个小学校里教书的义工,大仙五一的时候来这边曾经探望过他们。他们刚在镇里发了邮件,要回学校去,刚刚搭的一辆车又不走了,一挥手竟然拦下了我们的车。我们一路上也没怎么为别人停过,这次大仙居然鬼使神差就停了,真是巧。
把他们放下之后我们呜呜呜地开到了飞来寺,直接坐进梅里雪山脚下的季候鸟酒吧。一路上都乌云密布,不过我们满怀信心的开始等待云开舞散。果然,老天不负有福人,或许是奖励我们帮了那两位义工。七点左右的时候,梅里的侧峰开始露脸了,又过了一会儿主峰也开始若隐若现。大家都说,真是好福气啊,旱季去看梅里都不一定能看到咧,有的人等上一个礼拜都不一定能看得到咧。游客们纷纷啪啪啪拍照,一群广东小女孩唧唧喳喳的要我们拍了一张又一张群体合影。雨季里的梅里雪山,虽然没有旱季里阳光明亮的色彩,却也别有味道。
飞来寺那边烧水用的都是太阳能,而这几天一直没见到太阳,所以住在那里就不能洗澡。不得已我们回到德钦,找了个旅馆住下,洗澡间里的热水跟毛毛小雨也没多大区别。第二天一早我们决定直接赶回丽江,电话订了花马国客栈的上好客房,充满期待的连早饭都没顾得上吃便上了路。
一路上还是大雾弥漫,我们在山云里穿插而行。在德钦镇外的观景台上我们停了下来。三个白塔遥对着远处藏在云背后的梅里雪山,一些藏族大娘们在卖烧来敬神的松枝野梨枝和青稞粒。摊子旁边就是一个冒着浓浓白烟的火灶,里面已经堆满了枝叶。我把我的一束也放了进去,把青稞粒一把一把的撒在上面。旁边的藏族大娘过来教我“多水,多水”,一边递给我一个插了松针的水瓶,我学着旁边藏人的样子用松针沾水泼洒火上的枝叶,只是不知他们口中念念有词的在说些什么。洒一点水,又四处张望一下,拍拍云里雾里烟里的那些人物。这时早先的那个藏族大娘又走过来,对我举起三根指头,又用手画个圈,意思是,现在要顺着白塔绕三圈。于是我跟着她绕着白塔走,每次绕到面对雪山的那一面时她都会说一些祈祷的语句,双手合什拜一拜,我跟在后面便也学样拜下去,大娘很便高兴的看我一眼。
这时一个藏族导游拉着一家子外国人也把车停下来,开始烧树枝祈福。这个年青的小伙子看到我在拍他的照片,便转过头来跟我攀谈。他有清澈的眼睛和毫不闪避的直视。他告诉我说,在这里拜一下梅里雪山,可确保一路上的安全。同时也不忘给我他的名片,下次想要徒步雨崩的话找他哦。
拜完了山神我们驱车再次翻山,空旷的山谷让人异常冷静。那时我还以为我的云南之旅已将近尽头了,我思索着一路上以来的见闻,试图从中沉淀出一些东西来,而一点也不曾预见在前方等待我们的事物。那时我并不知道,那些连绵雪山所给予我们的礼物还未曾开启。
(二)
翻过白马雪山后我们在山脚下的小学校里停了一下,给他们送去一些特意从德钦购买的食物。我们急着赶路,本想马上就走的,可他们却告诉我们连日来的大雨使得金沙江水上涨,淹没了所有中甸通往丽江的道路,我们是回不去丽江的。我们半信半疑,又耐不住他们的盛情,便留下用了午餐。在他们简陋的厨房里我们和三位义工老师和两位教藏语的喇嘛围着一张矮方桌坐下,他们热情的邀我们吃他们自己采来的新鲜菌子,番茄炒土鸡蛋,和火腿肉炒辣椒。菜并不多,但是很香。我没好意思多吃,也没好意思少吃。吃饭过程中不时有小孩子们跑进来给他们自己那边端饭端菜。屋里很暗,少许阳光从敞开的门和灶台上方的天井里洒进来,虽然不多但是很柔和,屋角的一个炭炉也发着暗暗的红光。大家用普通话聊天,那两位藏语老师好象听不懂普通话,但也随和的一起笑着,也不说什么话。
饭后他们执意要送我们一人一条哈达,我们便跟着来到了老师们的宿舍。一个矮矮的木棚子里有四张小床。我看了还没觉得什么,可大仙后来说他的眼泪一下子就要流出来了。在明白了很多事情之后他为这些无私的义工们感到不值,从而更加心痛。这其中的原委是我所体会不到的。
张老师扯了两条洁白的哈达出来,让那两位喇嘛老师给我们戴上了。这东西好象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让我一下子觉得又特殊又圣洁又感动。我们在屋外的小雨里道别,一向伶俐的大仙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我也不能说什么,只是紧紧的抱了一下那个小姑娘老师,说,保重啊,便回身上车了。
车到中甸,下游传来的消息愈加不妙,松园桥那边的路完全被堵,几百辆车被困在路上,据说当地的物价涨到十元钱一个鸡蛋。我们只好留宿中甸,决定第二天再去桥头碰碰运气。那天下午我们百无聊赖地跑去看属都湖。属都湖和碧塔海一样,都是高山湖泊,但是它比较小,相比之下更秀气一点,没有碧塔海的大气。通往属都湖的道路坑坑洼洼的泥泞难走,回来的路上我们看到一个采菌子的藏民背着大筐在路旁挥手要搭车,大仙便把车停了下来,载了他一道。他真是淳朴,水不要,饼干也不要,劝了好几次才收下,临下车又要给我们自制的新鲜牦牛奶酪。
当晚便又住在南卡名典,这里都有点家的感觉了。饭后我独自出去看了看旁边四方街的广场,当地居民好象每个晚上都在那里跳舞,锅庄啊之类的什么都有。当晚好象格外的正式,好多人穿了鲜艳的藏袍,还有很多人抗着录象器材在拍摄。问了旁边的店家才知道,这是在拍中甸参加“十大古城”竞争的介绍片。这好象是没什么希望的事,虽然他们争到了香格里拉这个名字,但是他们的古城里交通不便,道路崎岖不平,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文化景致,离真正的发展和建设还有很远。
(三)
第二天我们跑去桥头镇看情况,一路上的消息还是很不乐观。在虎跳峡镇有个警察甚至说最早得等到后天。我有点沮丧,坐在镇上一家川菜馆里琢磨着是留在这里等待通车还是回中甸去等飞机票。这时候两个当地老乡上来忽悠我们。“要不要骑马去看虎跳峡呀?”“都去过啦,走的是江对面的栈道咧。”“哦哟哟,那边的景致可没这边的好咧。”两下三下,把我们忽悠着就又骑了马去看虎跳峡,反正我们也没别的事,等着也是等着。来回四个小时,我们骑着马和骡子,悠哉悠哉的走在公路上,与我们的向导聊着天,就这样认识了啊里山和二叔。
据啊里山自我介绍说,他是这里排名第三的向导,后来我猜这种排名是根据攀登哈巴雪山的次数而定的。他总是有点得意的跟我们说他的日程在登山旺季里排得是怎样的满,在路上又一一给我们指出他徒步去过的地方。他确实是一个非常好的向导,懂得很多,去过很多地方,又能够活跃气氛。与啊里山比起来,二叔是个非常沉默寡言的人。大仙当初一眼看中的就是他的老实可靠,觉得他很可信。我们不知道他的名字,也就跟着啊里山叫他二叔了。
二叔的小白马叫银河,啊里山的则是一匹高头大骡子,叫珠木。走了一会儿我发现了一个问题,二叔总是很老实的牵着马在前面走,而且还背着我们的包,到了观景点陪着我们一起走下去的也是他。而啊里山一路上都让珠木自己走,自己晃着手在旁边,也不用背包,我们去看景的时候他就跟小卖部的人聊天。后来我们相互之间熟悉一些之后我就拿这取笑他,问他怎么老是欺负他二叔,他黑黑的脸也看不出红了没有,只是连忙解释“不是的,你问他,我有没有对他不公平过。我从来都是护着他的。要是我对他不好,他怎么还会跟着我呢?”反正,啊里山是一个比较机灵的人,而二叔忠厚老实,两个人都很淳朴正直,跟着他们漫山遍野无忧无虑的玩,是一件非常令人快乐的事。
我们骑马经过的路上可以看到江边的路况。情况非常不乐观,大片大片离江较近的庄稼都被淹没了,只能看到一些圆圆的树顶。大段的公路也被淹没在水下,前几天我们刚去过的虎跳峡栈道的入口都已经看不到了,我们对着新的地势研究了半天才意识到原来整个停车场都已经在水下了。
从江的这边再看虎跳峡,确实很不一样,对面的山比这边的山好看不说,这边的视角也更广阔一点。离江面最近的一段台阶被水冲垮了,江对面我们前几天拍摄过的一块石碑已经不见踪影,连著名的虎跳石也被淹没在水下,二叔看着汹涌的江水告诉我们说这是一场百年不见的洪水,连他爸爸也从来没见过这么高的水面。
骑着马晃悠了四个小时之后我们揉着酸痛的屁股回到桥头镇。我和大仙一致同意呆在桥头等待水势下降是下下策,一是鬼知道什么时候水才能退,二是桥头嘛东西都没有,呆在这里能闷出鸟来。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当低处的状态不妙的时候,我们要灵活应变。我们问啊里山附近还有别的什么好玩的地方,啊里山想了想说,离这里骑马一个半小时的地方有个去处叫纳西雅阁,我们一定会喜欢。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我们问道。恩,是个遥望玉龙雪山的纳西家庭客栈。只是个客栈啊?大仙有点失望。可我已经动心了。横竖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于是商量了一会儿之后我们便重新整状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