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在看陈丹燕写的《慢船去中国》。书写的很细腻,像妈妈所说,写小女人的心理尤其传神,一开始写上海就有一种湿乎乎粘嗒嗒的感觉,跟好久以前看的王安忆的小说一样。
使我比较震撼的是描写一个中国人刚踏上美国国土的情形,语言不通,心理隔阂,一丝一缕的入木传神,尘封心里多年的回忆又被勾了起来,让人唏嘘感叹,还真是这个样子的。只是现在有了十多年的历练,有了时间的保护,可以站在多年后的今天,借助小说,不痛不痒地站在别人的角度上来审视过去了。
人心有着神奇的康复能力。
有时候读着读着,就会想把某一段文字翻译给小蛋糕,让他了解一下他这个“移民老婆“当初是怎么过来的。好笑的是我和他之间很少觉得有什么文化差异。一方面也许是因为我们相处的时间还算比较少,另一方面我差不多是一个完全美国化的人。虽然我们两个的成长经历完全不同——他生于美国中西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爱尔兰裔天主教家庭,我则在北京度过我了最初的十三年——但是我一向认为他知道的东西我都知道,他适应的我都适应。如果这里面有什么不平等,那就是他反而对我的背景缺乏了解。也不是我不想解释给他听,只是那样太累了,又好像不那么重要。
但也许这比我想像的要重要得多。来到一个语言不通的新环境,对周围的一切一无所知,不能跟别人对话,觉得自己像白痴一样,自尊心大大受创,极度怀疑自我价值,自闭,内敛,压抑,沉下去还是游过去,这种经历不是人人都有福享受的。那时候想都不敢想,以后我们一家人会怎样克服困难,当上所谓白领中产阶级,甚至逼近所谓精英地位。谁知道呢,心底处,也许我仍在努力治疗当初那些成长经历带来的创伤。
兵器里面一些人经常抱怨客居他乡,终究不是主流社会的一员。对此我不置可否。当我在河对岸的时候,我也曾许愿,将来要回过头来帮助这边还没上岸的人,让他们不感到慌忙与孤独。但当我站在河这边的时候,却发觉自己不能再跟他们沟通了。身处另一个世界,早已忘了来时的心路历程。路边零星抛下的,有小学时地地道道的北京同学,高中时广东越南菲律宾来的移民同学,甚至大学里一起学电脑的黑客书呆子。他们都还在他们人生的既定轨道上,互相之间保持联系。我的那些高中同学至今还呆在旧时的小圈子里,并没有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被风吹着远走高飞,而是像松果似的落在母亲的脚下就地扎根了。
而我,却蜿蜒走到如此陌生的一条道路上,不仅旧时的朋友,甚至家族所有亲戚里也从没到过的地方。再回头,看原来的世界和旧时的伙伴,心中有优越感吗?我觉得没有,但也不排除自我欺骗的可能。回头看的时候,只有置身事外的客观,或许是冷漠。过去的一切,都已经不属于我了。其他中国移民不能融入所谓主流社会的痛楚,好像是与我无观的。也许我又自欺欺人了。带着一张中国面孔,我之所以有机会在这片土地上开创我的未来,还不是因为先有父母莫大的牺牲,又有先人为种族平等性别平等所做的种种铺垫,再加上一些机遇。要不是因为这些,我现在肯定不会活得这么自由,这么舒服。我也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来报答家人,报答先驱,但是我真的时常去想这些东西,企图做一个有良知的人。
来泡网之前,我有六七年没有写过或说过一句完整的中国话了。有一天我好玩地在纸上一遍一遍地写自己看上去那么陌生的中文名字,然后我突然想,哎呀,不应该浪费了小时候的中文底子。当时心里也对国内的同龄人怀着莫大的好奇,就跟美国土生土长的abc似的,有点寻根的兴致。想起来多荒唐。时间和经历,使人遗忘过去。而过去的点点滴滴,居然变得如此陌生,还要借助别人一部小说来回想。
慢船去中国
Written by 琪子 on 05月 6th, 2007别人的生活
Written by 琪子 on 05月 2nd, 2007终于看了The Lives of Others (Das Leben der Anderen),走出电影院,独自散步回家,胸中压抑而又澎湃。
电影述说了旧时东德一个秘密警察和被他监视的一对艺术家情侣的故事。虽然说一边是监视者,一边是被监视者,但说到底他们都是身不由己的小人物。在压抑而扭曲的大环境下,任何想凭着良心做点事的小人物都是要倒霉的。电影就从这点浅闻易见的道理开始,让故事演变下去,让人带着希望捏着把汗看到最后。
柏林是一个充满历史的城市。在一天之内,你可以从第三帝国晃悠到盖世太保,到犹太人民博物馆,到冷战,到柏林墙,到秘密审讯室,到堂皇的艺术馆,到现在的国会大楼,和色彩缤纷的艺术涂鸦墙。各段历史时期都有代表,混在一起给人冲击。冷战的那一段尤其让我震撼。我不能想像那种随时随刻被监视的生活。在那个环境里,从邻居,到好友,到街角酒吧里熟悉的酒保,任何人都可能是告密者。接受过严谨训练的秘密警察能从你任何举动中找出对你不利的蛛丝马迹。相比惨烈的文化大革命,东欧的压制更平静,但丝毫不减其杀伤力。
对于电影中所描述的文化方面的严格管制,我们都不陌生。不说现在明摆在眼前的例子,就说在旧时的苏联,作家和艺术家稍微一出位,马上就会遭到封杀,永远不能再创作。剧作家的作品永远不会再上演,画家的作品永远不会被展出。看看写《大师和玛格丽特》的Bulgakov就知道了。剥夺他们作品的生命,等同于谋杀。
就算不死,被摧毁的灵魂,也很难修复。
在这种环境里,任何人性都是难能可贵的,也立刻遭到严格的处罚。看守柏林墙的东德士兵,有的也会叛变,去帮助他们本应压制的人。这些士兵的后果可想而知,他们的亲人的后果,也可想而知。
世界上还有什么比分散家庭、在好友间制造猜疑、恐吓、和利用人性的软弱更卑鄙的事吗。
又拿到一个offer
Written by 琪子 on 04月 24th, 2007这个在南加,同事都差不多年纪,性格上应该比较合得来,很可以交往,相处也应该很愉快,但是地理位置不是太称心,学生质量也比较差。所以拿了offer也是喜忧半掺。拿offer就好比下蛋,人家母鸡下一个蛋很不容易,拿了蛋不用也不好意思,但是不拿的话就没有跟别的母鸡谈价的筹码。
其他的地方还要再等一等才知道有没有蛋好拿。
最近偷懒了
Written by 琪子 on 04月 19th, 2007近几天什么活也没干。面试到最后烦得不得了,一到旅馆就什么也不想干,窝在床上看小说。几个晚上把ane的不得往生看完了。很好看哦!看的时候提心吊胆怕最后又出什么不幸,还好作者这次比较有良心。
现在回到家了,还是很懒散,出差前所有的干劲都没了。精神不集中。今天一天就跑了几个小差,处理了一下家务。告诉自己,明天开始要努力了哦!
上个周末去了Rochester,正赶上下雪前,天色灰暗,凄风冷雨,屋顶尖尖的小房子一幢幢,天色跟景色倒是很贴切,典型的新英格兰风味小城。这天气这城市,很适合窗前读书。
偶尔发现旅馆附近的科达影像博物馆正在展出一组云南少数民族人们自己拿傻瓜相机拍摄的片子,名叫Voices from the South of Clouds。于是我马上就去了。路上心里有点忐忑,不知道会不会看见一些熟悉的景色。去了发现还好,跟我印象里的云南没什么关联,山水有点相似,但跟我自己的云南很不同。于是放心了。
那天晚上在博物馆的附属剧院里看了些动画短篇,有的很无聊,有的很逗,有的很美丽。
拿到了一个offer!
Written by 琪子 on 04月 11th, 2007:)而且还是比较盼望的一个。哈哈哈哈,太高兴了,这下不用担心喝西北风了。而且可以用这个offer去钓别的offer。:))
还是在找工作
Written by 琪子 on 04月 10th, 2007最后的两个面试,下星期三一切就都结束了。新的一轮战争即将开始。要给各处写信询问,给不给offer啊?offer啥呀?等等。
别人已经有offer了,虽然是跟我没关系的offer,但是自己还是有点坐不住了。:(漫长的面试道路啊〜〜什么时候才能完结。
要自己给自己打气,加油加油!要继续精神抖擞的战斗!
哈哈哈笑死了
Written by 琪子 on 03月 31st, 2007姐姐发来一条短信:
Pop has always drawn energy from the lower floors of respectability; this movie (300) draws energy from the subbasement. — the New Yorker
波普一贯从低层趣味中汲取能量;这部电影(300)从地窖中汲取能量。--纽约客影评
在南部
Written by 琪子 on 03月 26th, 2007美国南部的特征,差不多就是闷热的天气,木头摇椅,甜得发腻的冰茶,烧烤,软软的口音。这个周末北卡的天气确实很热,而且路过Charlotte机场的时候看到大厅内的坐椅居然确实是白色的单人木摇椅,坐上去悠闲地摇晃着,那叫一个舒服。可惜我赶航班,只能匆匆路过,不能享受。
小蛋糕的父母和弟弟来看他,大老远的开车的开车,坐飞机的坐飞机,聚在一起很不容易。周六晚上我们出去吃了晚饭喝了酒,周日把冰箱里早就腌上的鸡肉拿出来跟邻居朋友一起烧烤,我做了布郎泥,蛋糕妈妈做色拉,切蔬菜,蛋糕串好鸡块和虾。没事的人拿着罐啤酒在后院草地上玩bocce球。大家一起沐浴在三月南方的温暖阳光下,很是快活。
蛋糕爸和蛋糕妈都是蓝领老实人,一辈子干活,一辈子诚实,从没起过坏心眼的那种一看到底的人。别看现在两鬓霜白,身形胖乎乎的,人家年轻时可是俊秀的帅哥美女,有些老照片现在看起来能让人目不转睛。难怪能生出小蛋糕这样的小帅哥。五个孩子,四十多年下来,也是一辈子了。想来让人唏嘘。
蛋糕弟弟在陆军部队里当军医,过一阵又要上前线了,家里人舍不得也没办法。。。希望他完好无恙的回来。
做学问真舒服
Written by 琪子 on 03月 16th, 2007下雪天,外面又湿又滑,自己也身体不适,于是取消了下午的一个会议,舒舒服服呆在家里看书做功课。一本书,一盏灯,一杯热茶,一架电脑,夫复何求矣。
做学问这么多年,近来终于摸出了道路,悟到了妙处,手舞足蹈。人类发展了这么多年,知识如此繁复,以至于先前二十多年的教育,其作用不过是给以后治学打下基础。基础不打扎实,以后自然没法再往上积累东西。基础打好了,往后事倍功半。比如我们一法国同学,数学奇好,不是说他比别人知道的定律法则要多,而是他知道好多小窍门。有时候我们抓耳挠腮证了半天证不出来的东西,他过来一看,随手抓来一个公式,重新摆弄一下,就成了另一个样子,剩下的难题迎刃而解。而这些小公式,肯定都是打小背下来的。
不过呢,所谓活到老学到老,就算有些东西现在不知道,学一学也就知道了。晚做好歹胜过不做。
剩下的窍门,一是要多读,多想,二是要多与人交流。二有时甚至比一更重要。多读多想,把各个科目的精髓融会贯通,有助于面对难题时思考解决方案。灵感不是凭空而来的,有时候就算你有那么个概念,没有基础的话,还是敲不定细节。大多数时候,如果你先前没见过相似的题目,解答的时候就根本不会往那个方面去想,灵感从何而来?
与人交流的重要性,我也是最近才体会出来。搞学问其实不是单独行动,是集体行动。遇到难题,跟同事们商量一下,会很有启发。就算人家帮不上忙,能把自己的想法系统的述说一下,有时候也很有用。当然,有的人喜欢关上门自己做题目,也做得很好。不过对我来说那行不通。
在这里我又要感谢我的导师了。俺的导师,可以算得上是我们这一行的开山鼻祖,近十多年来对我们这个圈子的风气影响巨大。俺的导师,博学多识,作风正派,治学严谨,对学生尽心尽力,对同事尊重友好。从我后来的所见所闻看来,这么好的导师在整个学术界都是异数。如果不是有他以身作则,我今天对学术圈也许早就失望透顶了。
先胡扯到这儿,接着干活去。
三百勇士
Written by 琪子 on 03月 13th, 2007这个周末的票房冠军属《300》无疑。这是个小制作片子,根据同名漫画书改编,只花了六千四百万美刀。故事说的是公元前483年的时候,斯巴达国王Leonidas独自率领三百名护卫仗着险要地势阻挡数十万(也有一说是数百万——译者搞不清波斯数字)波斯大军,抱着必死决心,一人挡数十,最后全军覆没,但也流芳百世。至今希腊军队仍沿用当年将士的名言为行军口号。
剧情跟历史记载还是很有出入的,但是壮烈牺牲的情景基本属实,而且制作绝对漂亮,猩红的斯巴达斗篷,闪亮的铁盾,锋利的刀刃。那些战场厮杀的场面,足以让任何雄性动物血脉奋张。每到激烈的场面我就兴奋得不停发抖。看完之后俺旁边某大块头男性朋友感慨地说,这电影看的,让俺觉得自个儿整个儿一娘娘腔,愧为男人啊。
美中不足的是剧本里有很多很sb的演讲,张口闭口自由啊正义的,夸夸其谈,令人做呕——拜托,当时的斯巴达可是军事社会,成者王败者寇,战奴上万,说斩就斩,还不都是国王长老一句话。自由正义?编剧把观众都当白痴么。另外剧中床戏也很小儿科。没办法,原著是漫画书么,原本就是给少年儿童看的,跟白痴的距离也不远。很多剧评谓此片为“高质量垃圾“倒也不为过。
恶补了一下历史,才知道原来斯巴达人确实很另类。所有新生男婴都要交给城中长老审视,太小太弱或畸形的即遗弃荒郊野岭。七岁上所有男孩都要参加军训,一直到成年,二十一岁至三十岁必须参军,之后可成家,但一直到六十岁都算是储备军。在战场上牺牲,是斯巴达男人的至高荣誉。但倘若丢了铁盾却活着回来,则会被以弃战而逃的罪名处死;在战场上,别的什么都可以丢,独独铁盾是不能丢的,因为在斯巴达战阵里,一个战士的铁盾不仅护卫自己,也护卫左侧的同伴。丢了自己的武器不要紧,不能护卫同伴却是不赊大罪。
更变态的在后面。所谓军训,就是把小孩子招集起来,让他们互殴,把他们饿着,不给饭吃,逼他们去偷,偷不得手被抓的话则往死里打,用途是要锻炼他们的忍耐力和机智灵敏度。还有一说是军中长老可随意淫侵男童,成年军中同性恋的比例也很高,这要锻炼的是什么就不知道了,不过跟几百里外嗜好饮酒做诗的雅典文青们有一拼。
还有,斯巴达女人也受高等教育,也积极锻炼身体,因为他们相信只有强壮聪颖的女人才能养育出强壮聪颖的男人,此话深得俺心。由于壮年男性成年在外,城中规矩是丈夫外出期间,女人外遇是受鼓励的,其间若育有婴儿的话也被一视同仁。斯巴达人从小受的教育是集体大于个人,在集体的利益面前没有私人利益一说。
斯巴达在公元后300年左右逐渐式微,鼎盛时期的数万壮男在连年战争之后只剩了不到一千名,至此城中长老开始大力推行多生多育,早生早育计划,但为时已晚。最后被迫加盟邻近小国,从此衰退。斯巴达社会没有书面文字,所有法律传统皆由口头传述,所以我们至今对他们所知甚少,都是从其他希腊人的史书里总结出来的。
剧照:
列阵
厮杀
呐喊
与波斯人妖皇帝合影